June 13, 2016

「極端回教恐襲」,香港美國意義大不同

伊斯蘭 , 時事 , 歷史 , 種族
A PORTION OF A CROWD OF SOME 10,000 MUSLIMS APPLAUD ELIJAH MUHAMMAD DURING THE DELIVERY OF HIS ANNUAL SAVIOR'S DAY... - NARA - 556243
民權運動時期,the Nation of Islam 鋒頭正迫主流回教教派,影響美國整整一代人對回教的印象。
(Source: Wikipedia Commons)

每年六月是美國的 LGBT pride month,各地都有一連串慶祝活動。正當各地密鑼緊鼓準備榮耀大遊行 pride parade 的時候,奧蘭度一間 gay bar 遭到槍擊,50 死 53 傷。在槍擊中,槍手 Omar Mateen 致電 911,宣佈效忠伊斯蘭國 ISIS 並提及三年前波士頓炸彈案。事後 ISIS 表揚槍手所為,承認責任。

奧巴馬在案發後隨即發表演說,將事件定性為恐襲和仇恨攻擊(act of terror,act of hate),通篇不提「回教」Islam 和「回教徒」Muslims。演說惹來耶教保守陣營不滿,近日無水不抽的川普更堅持奧巴馬必須用「極端回教恐怖襲擊」(radical Islamic terrorism)去描述事件,否則應該辭職。辭職這部份當然嘩眾取寵,不過奧巴馬拒絕將事件和回教連繫,確實惹來不少反彈。

香港人大概不會認為「極端回教恐怖襲擊」有甚麼大不了。事件確實係仇恨恐怖襲擊,而 ISIS 就確實打正回教旗號,不是「極端回教」難道會係「極端道教」?況且係人都聽得明,「極端回教」不是泛指「回教」。前陣子傳出 ISIS 在香港派招募單張,從南亞裔和印傭當中招兵。香港人幾乎完全無視,未聞有人去尖沙咀示威要求拆清真寺,結果又果然真係不了了之。

美國人就唔一定咁諗。在八十年代回教移民大規模抵埗,ISIS 和阿爾蓋達細胞都未形成之前,美國主流對回教的印象是黑人宗教。當時大多數人未聽過遜尼派什葉派,只聽過 The Nation of Islam。黑人回教徒者眾,是因為耶教教會普遍親白人。六十年代民權運動之前,部份南方大教會,如今日聲勢仍然浩大的 Southern Baptist Church,一直利用聖經去合理化奴隸制度和種族隔離政策。為了擺脫白人教會的信仰枷鎖,不少黑人成立自己的教會,像上年 Charleston 黑人教會槍擊案中的 Emanuel African Methodist Episcopal,亦有不少黑人選擇回教。

回教徒在美國立國時就已經出現,立國先賢更以回教徒的待遇作為美國宗教自由的標準,說得輕輕鬆鬆鄧梓峰。不過,當回教徒開始多,又開始和黑人身份重叠之後,白人主流就開始擔心基督新教白人傳統受到衝擊,對黑人的恐懼轉化成對回教的恐懼。這種焦慮在六十年代民權運動到達頂峰。一眾黑人勇武紅人如 Malcolm X 和近日逝世的拳王阿里都一度信仰 the Nation of Islam。他們和牧師 Martin Luther King 大大不同,除了不忌武力,更否定白人主流文化。事實上 the Nation of Islam 的教義和主流回教差天共地,連異端都談不上。教義認為盤古初開先有黑人,才有其他膚色的人,白人是魔鬼族後人,明顯是二十世紀種族主義抬頭後的創作,是白人優越主義 white supremacism 的硬幣背面。即使 the Nation of Islam 只是個新興宗教,和回教關係不大,美國主流仍然將回教和黑人武力掛鈎。

七十年代開始,the Nation of Islam 改信主流遜尼派,種族衝突開始降溫。回教社群和美國主流的矛盾大多都局限在地區事務,全國大動員不復見。隨着中東局勢不穩,美國介入越來越深,來自回教國家的難民亦越來越多。代表回教的面孔,逐漸由黑人轉為回教國家的移民和後裔。九一一後,全民再次草木皆兵。Huntington 的《文化衝突論》大行其道,美國主流開始質疑回教能否融入美國主流,教義是否必然滋生極端分子,危害美國本土安全。

因此,當耶教保守陣營向奧巴馬施壓,要求將兇案定性為「極端回教恐怖襲擊」(radical Islamic terrorism)的時候, radical Islamic terrorism 這三個大字,不只是香港人所閱讀的「極端」和「回教」和「恐佈主義」咁簡單,而是控訴「回教」導致「極端」導致「恐佈主義」。在這個語境之下,奧巴馬通篇不提「回教」和「回教徒」,就不純粹是政治正確,而是清晰的政治表態:回教和恐佈主義,無必然關係。


奧巴馬對槍擊案發表演說,內容通篇不提 Islam,惹來耶教陣營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