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上的羅旭龢爵士

9/21/2015 歷史 , 聖保羅男女
HK StPaulsCoEducationalCollege
聖保羅男女中學麥當奴道校舍，攝於 2007 年。紅磚部分為古蹟「胡素貞博士樓」，背後部分現改建為「李莊月明樓」。（Wikipedia Commons）

中學時，幾乎每日都會到禮堂 morning assembly，會上全體唱聖詩，諗主禱文和學會通告。其餘節目不定，有時老師校長訓話，有時其中一班會準備 class performance 表演給全校欣賞，有時會有嘉賓演講。早會有時長，有時短，有時精彩，有時悶到想瞓。但無論早會的節目如何千變萬化，禮堂講台的格局始終不變。講台的兩側，端正和低調地標示着禮堂的全名：Sir Robert Kotewall Hall，羅旭龢爵士堂。

羅旭龢爵士堂 (source: www.sundaykiss.com) 
讀書時期，間中會聽過 Miss Kotewall（Dr. Bobbie Kotewall，羅怡基博士），不過內容多是老師自己想當年，甚少和 Miss Kotewall 有關。「Miss Kotewall 嗰陣」只是強調年份久遠，意思等同上一輩講的「咸豐年」。香港甚少人姓 Kotewall，大概 Kotewall 校長和 Sir Robert Kotewall 是家族關係吧？後來知道 Kotewall 校長是 Sir Robert Kotewall 的女兒，幾乎一生都獻給聖保羅男女中學。但何以學校禮堂是 Sir Robert Kotewall Hall 呢？禮堂不是古蹟紅磚屋部分，似乎在羅旭龢死後多年才落成，所以一直懷疑羅旭龢和聖保羅男女的關係，不止是前校長父親這樣簡單。中學時代的疑團早已抛諸腦後，直至今年母校大鑼大鼓大陣仗慶祝百週年，才再度浮現。

HKPL CWB 2 Sir Robert Kotewall
在中央圖書館中的羅旭龢像（Wikipedia commons）

羅旭龢出身歐亞混血家族（Eurasian），出身不算顯赫，但足以供書教學至中學畢業。教育改變命運，中學畢業後由政府基層文員一直做到布政司署首席文案，更被任命為官守太平坤士，後來從商，然後被委任進立法局，和周壽臣並列華人立法局議員。周壽臣是清廷洋務運動時留美幼童之一，當時年事已高。相反羅旭龢正值壯年，未過五十，前途無可限量。任內最成功的事跡，莫過於對省港大罷工的處理。1927 年，廣州國民政府在香港和廣州英租界策動大罷工，香港經濟幾乎全面停頓。廣州政府支持的罷工勢力，不乏三教九流之人，香港不少工人被威迫參與罷工。羅周兩人以毒攻毒，為政府請同樣三教九流的人去保護他們免受罷工勢力威迫。兩人又策動文宣反制支持罷工的輿論，爭取美加澳紐華人的支持港府。最後代表香港政府和廣州政府談判，罷工結束，香港經濟秩序得以恢復。省港大罷工令羅旭龢聲名大噪，後來更晉身殖民地最高機關行政會議。

省港大罷工前幾年，聖保羅男女中學的前身聖保羅女書院（St Paul's Girls' College）已經有逾 300 女生就讀。堅道校舍不敷應用。時任校長胡素貞博士看中麥當奴道現址這塊地，但屢次寫信去輔政司（後來的布政司、大致等同現在的政務司）不果，請商界友好幫忙也不得要領。後來胡博士在羅旭龢主辦的晚會上，和副輔政司談起新校舍一事。他甚感興趣，逐安排胡博士見時任署理輔政司符烈槎 (Fletcher)。符烈槎答應撥出這塊地和港幣五萬元，條件是學校另籌 10 萬。而新校舍委員會的主席，正是羅旭龢。學校得到當時富商利希慎、馮平山等富商捐助，相信亦和羅旭龢的商界人脈和政治地位有關。1924 年，港督司徒拔伉儷主持動工儀式。司徒拔任內香港廣東局勢動盪，適逢海員大罷工和省港大罷工，有得震無得瞓。難怪他事後憶述聖保羅女書院新校舍動工儀式是其任內最開心片段之一。好景不常，興建新校舍期間撞正省港大罷工，導致工程停頓，連向銀行融資都有困難。最後港府接受學校以校舍作抵押，延至 1927 年才完成，但學校已負債 26 萬港元，是當時的天文數字。

羅旭龢家族似乎同胡博士和聖保羅女書院關係密切。除了羅旭龢辦晚會令胡博士結識到輔政司促成新校舍之外，胡博士的回憶錄在其他地方亦有提及羅旭龢。胡博士曾考慮婉拒英皇喬治五世的授勳，但被羅旭龢說服改變主意，結果成為首位獲授勳的華人女性。為了償還新校舍的負債，胡博士要赴美籌款，長達一年。赴美期間，校務由羅旭龢妹 Esther Kotewall 辦理。當時報紙亦有報道羅旭龢本人出席學校大大小小的活動，例如華北振災、抗日義賣等。

1941 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佔香港。羅旭龢和其他華人領袖一樣，被迫和日本當局合作。今日的歷史研究都認為羅旭龢等華人和日本合作，是為世所迫，何況華民組織皆無實權，無力賣港。不過由於羅旭龢的附日漢奸形象太過深入民心，重光後港府下令他絕迹官場，政治影響力告一段落，幾年後鬱鬱而終，比年長得多的同僚周壽臣先走一步。其大力支持的聖保羅女書院捱過日佔時期後，卻發展成香港首間男女中學。戰後七十年來，校友者眾，遍佈各行各業，全球各地。母校百年歷史，除了金壁輝煌的校友名單外，亦少不了羅旭龢家族這一頁。稍為回顧一下羅旭龢家族對母校的貢獻，大概都會同意，學校禮堂名為「羅旭龢爵士堂」，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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