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簡單的最高深:"Happy Birthday to You"

9/23/2015 時事 , 歷史
GoodMorningToAll
原曲 "Good Morning To All"。"Happy Birthday To You" 不是原曲的歌詞,這正是今次判決很關鍵的一點,

2013 年,電視製作人 Jennifer Nelson 入稟聯邦法庭,指 Warner/Chappell 出版社對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的版權無效,並要求退還早前因為拍紀錄片而要繳付的版稅。今日美國聯邦法庭作出判決,裁定生日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不在出版社所持有的版權之內。換言之,在美國生日歌屬於公共領域(public domain),公開使用,無須再交版稅。由於是集體訴訟,現時未清楚出版社因此要退還多少版稅。不過有統計指,單單是 1996 年,生日歌就帶來接近 200 萬美金的版稅。版稅不斷增長,近年的版稅應該有多無少。

"Happy Birthday to You" 人人識唱。在美國走入任何一間 Apple Bee、Outback 或者 Buca di Beppo,往往失驚無神,有成村人走出來,圍住張枱全院大合唱。原本以為 "Happy Birthday to You" 是民歌,後來由於這宗官司才知道 "Happy Birthday to You" 在十九世紀末由 Patty Hill 和 Mildred Hill 兩姊妹合作寫成,作品 120 年前收錄在歌集 "Songs Stories for the Kindergarten" 中,一直無放棄版權,埋下今次版權訴訟的伏筆。不過講 "Happy Birthday to You" 的故事前,先要由作者講起 。Hill 氏姊妹並不是一般想像中,街坊幼稚園老師這樣簡單。

Patty Hill 中學畢業就進修幼兒教育。十九世紀末,連中小學都未制度化,幼稚園是很前衞的概念。決志幼兒教育,思想必然前衞。Patty Hill 師從教育大師 Francis Parker 和 John Dewey,一畢業就返到家鄉 Louisville 教幼稚園,實踐和試驗她 progressive education 教育理念。Progressive education 強調創意、兒童的第一手經驗和直覺。直至今日,加州灣區仍有不少 progressive education 學校。"Songs Stories for the Kindergarten" 中的歌曲,就是她任幼稚園校長時,給小朋友唱的。這間實驗幼稚園後來在芝加哥世界博覽會中獲表揚,她自己後來則到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學院任教逾三十年,期間發展出講求兒童合作的大型積木「 Patty Hill Blocks」,在今日幼稚園遊樂場仍然頗常見。她對幼兒教育課程的理論,影響深遠。

Patty Hill 想幼稚園小孩有歌仔唱,找了音樂人家姐 Mildred Hill 幫手。Mildred 除了鋼琴家、管風琴家、作曲家,最為人所知的就是黑人音樂研究學者(今日所謂「民族音樂學家」ethnomusicologist)。"Songs Stories for the Kindergarten" 面世前幾年,她在期刊發表了經典論文 "Negro Music",觀點之前衛比得上妹妹的教育理念。論文列舉大量黑人怨曲 blues 特徵和例子,認為美國的國族音樂(national music)應以黑人音樂為根本。學術研究指出 "Negro Music" 深深影響德伏扎克,啟發出《新世界交響曲》(新世界 New World 指新發現的美州,和 Old World 歐亞大陸相對)。交響曲中大量引用美國原住民和黑人音樂,是德伏扎克最成功作品之一,歷久不衰,直到千禧年左右還在香港會考音樂科課程之內。



卡拉揚指揮維也納愛樂管弦樂團演奏《新世界交響曲》最出名的第二樂章,當中不乏黑人音樂元素。

一般人見 "Happy Birthday to You" 旋律簡單,就以為是首很隨便很 hea 的作品,出自業餘人士之手,很難想像作曲者是 Mildred Hill 這類專業音樂人。Hill 氏姊妹之所以着手創作,是因為不滿意當時的兒歌。據 Patty Hill 憶述,當時流傳的兒歌,不是太複雜,小孩記不住掌握不到,就是太難聽,小孩無興趣。正因如此,Hill 氏姊妹着手創作的兒歌,除了着重音樂好聽之外,亦要照顧小孩的感官需要,令小孩能投入其中。樂曲不可以多層次多聲部,要多重複,音域要窄和不可有太大起伏。以生日歌為例,好聽與否見人見智,但應該無人討厭。我們成年人聽落似乎平鋪直敘,但三四歲小孩來說卻是充滿起伏。生日歌原名 "Good Morning to All",但慢慢成為百搭歌,除了原版 "Good Morning to All",Good Bye 又得,Happy Christmas 又得,Happy New Year 又得,Happy Vacation 又得,得咗。

"Songs Stories for the Kindergarten" 內的作品,首首都經過反覆實驗和修改。每日校長 Patty Hill 會教幼稚園小孩唱新作品,如果小孩跟不上,就會回家和家姐修改,直至年紀最細的細路都一學就識為止。這個創作過程着重學生的第一手經驗,在學生透過唱遊學習之餘,顧及學生的感受,確保學生跟得上甚至喜歡上學,是 progressive education 的好例子。最簡單的最高深,"Happy Birthday to You" 的背後,是大大小小,以兒童為本的教育理論。這一切,不論香港的怪獸家長,還是美國的亞裔虎媽,唱多一萬次生日歌都不會明。

資料來源
  • Brauneis, Robert (2010) "Copyright and the World's Most Popular Song" 雖然 Robert Brauneis 要法學教授,論文主旨亦是版權法,但其有關 "Happy Birthday to You" 的歷史和音樂部份皆引述相關學術研究。